農耕社會的史詩 ——《詩經・七月》思想主題淺析

前幾期，我們著重翻譯了《七月》的詩文含義，這一期我們講講《七月》的思想內容。

首先是《七月》的主題。該詩歷來被研究者認為是奴隸的詩，反映奴隸苦難的勞動，揭露奴隸主的殘酷剝削。這是鬥爭哲學的思想殘餘影響，因為好多中國人已經習慣了階級壓迫思想，看什麼都是階級壓迫，況且中國古代也沒有出現過完整的奴隸社會模式，而是一種宗法式社會模式，我們學者照搬古希臘、古羅馬社會模式解釋中國，其實是錯誤的。階級一直存在，但未必全是鬥爭。領導和下屬就是階級不同，劉備和關羽也是階級不同，但並沒有鬥爭。反而是一種合作關係，好像頭腦和手腳關係。

由於受鬥爭哲學的影響，中國人解釋所有詩歌，都習慣用鬥爭思維詮釋，不是艱難掙扎，就是痛苦哀號。因此我們出版的研究書籍，都是持這種觀點：如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七月》題解曰：

「反映了當時的生產關係和人民的艱苦生活。」

生產關係是經濟學概念，人民是政治概念，不自覺地用來解釋文學，其實永遠也解釋不明白，只會將人引向歧途。

《毛詩序》認為該詩的主題是：

「陳後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也。」

《漢書・地理志》云：

「其民有先王遺風，好稼穡，務本業，故《豳詩》言農桑衣食之本甚備。」

這一段話應該說已經接近了《七月》的本旨，詩中表達的不是怨憤之氣，而是在強調農桑是立家、立國之本，述農桑稼穡之規，言農事之重而已。

在這個主題基礎上，《七月》借此引發了更多的意義，歸納起來可以有如下幾個方面：

一是它的史詩意義。

《七月》具有史詩性質，因此也起到了史詩的作用。史詩要有豐厚的史實，《七月》敘述雖簡，但史實豐厚深沉，幾乎沒有作者抒情的成分，完全以史實作為敘述材料。史詩要有高度。《七月》中可以看到作者明確的目的是想要將前代的做事規則與生活理念傳揚下去，他是站在歷史角度看問題，而不是抒發自己目前生活的喜怒哀樂，這樣就有了一種歷史地看問題的高度。史詩還要有完整的詩的格式。《七月》完全是採用了古代敘事詩的完美的格式，句式整齊，押韻嚴格，留下了史詩的標準範本。因此，稱《七月》為史詩，是當之無愧的。

二是留下了古代農耕社會的真實狀況。

農耕社會有自己的特點，時間是在3000年前，地點是在中國的關中地區，該詩從春耕、采桑、織布、狩獵，到秋收、冬藏，再到春祭、臘祭，都有詳盡敘述。這樣敘述的價值在於保留了原汁原味的生活狀況，沒有作者感情浸入的污染，可以讓後人知道我們的先人是如何勞作、生活的，它的歷史價值、文學價值是非一般歷史作品可以取代的，這種原汁原味的生活，在《史記》、《漢書》中都找不到，即使在《尚書》、《禮記》中也找不到。

三是為後代留下了生活的規範。

史詩的一個作用就是留下社會生活規範，《七月》八章幾乎是社會生活規範的集中歸納。其中有衣食住行，有農桑稼穡，有狩獵祭祀，有上下級關係，有曆法。尤其是詩中引用的多是古老的諺語，它的價值就更大了。因為諺語是早於《七月》這首詩歌形成年代的，那麼就可以追索到諺語形成的年代，那麼《七月》所承載就不是3000年歷史了，按諺語追索，將會更早。只要是正面的諺語，幾乎都是生活的規則，研究它們，繼承它們，價值不可與同時代詩歌相比。因此，我們看《七月》，當你了解了詩中內容之後，還要總結詩中留下的社會生活規則，並加以整理，傳給我們的後人。這就是民族的文化、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內在精神所在。慢慢的讀，要反覆思考啊！